“這人呢, 越是缺什麽，就越想要什麽。

高氏這輩子只得了一個腦子不夠數的傻兒子，對別人來說, 一家祖孫三代齊齊整整是很正常的事，不說和睦相處，哪怕是吵吵鬧鬧呢，也顯得一家人生機勃勃。

可她不一樣, 兒子是個傻子, 只知道幹活吃飯。根本就不在乎其他人和事。已經年近三十了, 膝下的兩個女兒還都不是他親生。

高氏都這把年紀了，一個嫡親的孫輩都沒有。以往還能安慰自己那兩個是自己孫女, 當著外人她也是這麽說的。

可喬槐不是外人，他知道所有的內情。那番話簡直是抓著高氏的痛腳猛踩。

高氏被踹了回來，半晌都爬不起來。她狠狠瞪著張氏：“你怎麽敢？”

張氏也不是故意打人的：“伯母, 你別撲過來了。阿槐有再多不對，也是我孩子的爹！有我在，誰也不能傷害他！”

高氏也是沖動之下才想殺人，被踹回來之後, 疼痛襲來, 她清醒了幾分, 聽到張氏話裏話外對男人的維護，頓時呵呵冷笑：“他欺負紅妞，還和村裏的寡婦不清不楚, 我聽說了好多次，親眼瞧見也不止一次。也只有你這個蠢貨，才會把他當寶。”

張氏聽到這話，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怒氣。猛然回頭瞪著喬槐：“我早就猜到你跟侯寡婦之間茍且, 村裏的閑言碎語不少，你還死不承認，非說那是人家汙蔑……喬槐，我照顧你雙親，幫你生兒育女，你卻這般，如何對得起我？”

說到後來，聲音淒厲。

喬槐很少見到妻子歇斯底裏，嚇得想離她遠一點，可根本就挪不動。

“你不要聽外人挑撥……”這些都不要緊，是小事兒，要緊的是得在明天之前把銀子籌出來。

“他娘，杏花那邊還等著要銀子呢。拿不出來，我們夫妻都會淪為階下囚！”

張氏眼眶含淚，倔強地瞪著他。不過，到底還是知道輕重緩急，被這一提醒，又將目光落在了高氏身上：“把銀子拿來！”

高氏呵呵：“要銀子沒有，要命一條。取去吧！”

張氏：“……”

喬槐瞇起眼：“跟我耍無賴。那我就不客氣了。”他朝著妻子招了招手：“你過來。”

夫妻倆頭靠頭嘀咕了幾句。期間張氏不停的擡頭瞪著這邊。

高氏對上她的目光，心頭開始不安。

那邊張氏起身，擡步就走。

小半個時辰之後，她又回來了，身邊還跟著喬林。

喬林滿臉激動：“在哪兒？”

“在後院呢。”張氏奔去了柴房，很快拿出來一根繩子：“我怕你傷著我的王八，去看之前得綁著你的手。”

高氏終於看出來她要做什麽，尖聲道：“有事情沖我來，別傷害阿林！”

那邊喬林一心想要看王八，乖乖任由張氏綁手。

張氏一邊說著王八有多好玩，手上一刻也不停歇。她綁得特別緊，沒空搭理快要崩潰的高氏。

喬槐還靠坐在墻上，聞言冷笑著道：“我們是想跟你好好商量的，你不願意嘛，那我就只能想想其他的法子。阿林兄弟活了近三十年，不知愁滋味，我挺羨慕來著，也看不慣他過得無憂無慮……”

“他什麽都不懂，什麽都沒有做。你都強占了他的妻子，為何還要傷害他？”高氏質問，眼看夫妻倆沒收手，喬林那邊手腳都被捆了起來，整個人跟粽子似的，剛走一步就狠狠摔倒在地上，雖然沒出血，額頭上卻很快腫起來一個大包。她心疼得無以覆加：“阿林，他們騙你的，沒有王八！”

“有，我把這個結打完就帶你去看。”張氏煞有介事。

喬林也道：“就看看。萬一有呢？”

哪怕沒有，這些人也不會傷害他！

高氏急得跳腳，卻因為剛被踹了一下傷著了，一動就全身都痛，根本爬不起身。只能眼睜睜看著兒子被扶起來後帶進了柴房。

張氏從柴房出來時，臉上帶著笑：“伯母，就問你借不借吧！若是不給，阿林可就要遭點罪了。”

那邊的喬槐也接話：“那就是個傻子，若是摔死了，外人也不會起疑心。當然了，你肯定會說是我們夫妻倆動的手……但那也得別人信啊！”

高氏大怒：“喬槐，我看錯你了。”

“你怎麽看我都不要緊，反正得給銀子。”喬槐揮了揮手：“伯母磨磨蹭蹭，不太願意，你去揍他！”

張氏轉身就走。

高氏男人早早去了，跟娘家那邊來往不多。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就是兒子，這也是她的軟肋。

兒子落到了別人手中，眼看就要受苦甚至是丟命，而她又無力阻止……眼看張氏真的要動手，她閉上眼大吼：“我借！”

“早說嘛，我都不用費這些力氣。”張氏滿意了：“你的銀子在哪裏，說清楚地方，我拿到了銀子之後立刻就會放人。”

“我只給你十二兩！”高氏強調：“若你想全部拿走，我就算拼了這條老命，也要討個公道。”

張氏現在是只想著送走喬杏花這個瘟神，眼看有戲，強壓著激動道：“好。”

高氏低聲說了個地方：“那裏面有二十兩，你拿去給了杏花後，將找回來的銀子還我。”

“放心吧！”張氏飛快跑了一趟，確實找到了二十銀子，壓在頭上的大刀被挪開，危險已經不在。她回來時臉上的笑容就沒有落下過。

“伯母，地上涼，趕緊起來。”張氏說著，上前去扶人：“你這都站不了，要不要請個大夫？”

言笑晏晏，還是往日親切的模樣。

高氏不想跟她說話，冷哼一聲：“我坐一會兒就行。”

張氏也就是嘴上親切，本也沒想去請大夫，拿到了銀子之後，也不計較她的態度。轉身就想去柴房解了喬林的繩子。

而喬槐想法又有不同，看出妻子要放人，他出聲阻止：“他娘，別急著去，咱們再商量商量。”

張氏滿臉狐疑。

高氏察覺到他看過來時不懷好意的目光，心下一驚：“你想做什麽？”

“確實想做一件大事。”喬槐看到那些銀子，想到那麻煩被解決，心情特別好：“伯母，你男人和我爹是親兄弟，這一支咱們兩家最親近。阿林兄弟那副模樣，只有別人照顧他的份。他這絕對想不了太多的事的，給你養老送終就更不可能了。”

這是事實，但卻像是一把尖刀狠狠紮入了高氏的心窩。

小半年之前，她有兩個孫女，不至於老來無依。姑娘家嫁了就是別人家的人，可再怎麽不歸家，在她死了之後，幫忙刨個坑埋了人應該能行。

可現在，兩個孫女都奔著自己的親爹。兒媳婦住在鎮上，再不會回來，聽說還要搬去城裏。兒子……兒子是真的指望不上。

高氏狠狠瞪著他，目光像是要殺人：“你想做什麽？”

喬槐像是察覺不到她目光似的：“我就是想啊，阿林那沒心沒肺的人不知道養老送終。而我是你侄子，你就是我的另一個長輩，跟我爹娘一樣。等百年之後，肯定是我送你入土為安。咱們村裏的規矩就是誰伺候了的長輩，就由誰撿長輩剩下來的東西。直白點說，你如今所擁有的東西早晚都是我的。既然都是我的，現在就該給我。”

他側頭看向已經明白了話中之意的張氏：“這一個地方藏了二十兩，肯定還有其他的銀子。你再去找找。”

張氏啞然，她不太想這般逼迫高氏……狗急了還跳墻呢。但是，銀子的誘惑太大，兒子一到農閑就去鎮上幫忙，跟那耕地的老黃牛一般累得要死不活卻賺不了多少銀子。

如果這些銀子都是自家的，兒子也不用那麽辛苦了。

她很快就有了決斷：“伯母，他爹的話有道理，你年紀一大把了，說不準哪天一頭栽下去就起不來，到時候你藏的那些銀子誰也找不著。我們給你養老送終，以後還要照顧阿林……你放心將那些銀子交給我們就是！”

高氏：“……”放心？

這還沒怎麽著呢，張氏擡腳就踹她，還把阿林綁去柴房，先前還想打人……人早晚都會死，她沒想過在死之前將銀子花光，本意是想找一個願意照顧阿林的人將銀子托付。

開始她考慮的就是喬槐一家。

現在清楚了他們家的真面目，她只恨自己眼瞎。如今，這銀子是無論如何也不能交給他們的。

“沒有了。”

“沒有了也好辦。”喬槐聲音揚高：“他娘，去把阿林兄弟揍一頓……不，還是直接朝他的頭猛敲一棒子吧！被人發現了就說是他自己撞的！”

張氏擡步就走。

高氏眼睛都瞪圓了：“你敢！”

張氏頭也不回，喬槐笑吟吟道：“伯母，要我說，阿林兄弟活得渾渾噩噩，還不如早早的去。他沒個後人，死在你之前，還有人幫他收屍首，若在你之後，怕是只能拋屍荒野！我這也是積德做好事。”

“我呸！”高氏氣得狠了：“喬槐，你個不得好死的混賬。”

“他沒了，就只能由我這個侄子照顧你，到時候你留下來的東西同樣都是我的。”喬槐厲聲道：“給不給銀子，你看著辦吧！”

夫妻倆根本就不給高氏選擇的機會。

不給銀子，喬林就要遭殃。高氏哪裏舍得？

很快，張氏又從院子裏找到了八兩銀子，這些是高氏造房子剩下來的全部……還是她處心積慮省下來的。

胡妍美一大早拿到了銀子，看著面前雖然帶著傷，但臉上卻有笑容的張氏，她沈吟了下：“我改主意了，這銀子不夠！”

張氏：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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